川崎病例全球出现，儿童感染新冠也易转成重症？
文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在皇后区里士满山，8岁的杰登·哈德瓦尔(Jayden Hardowar)从4月23日开始发起了低烧，出现腹泻。家人起初并不太紧张：这是个健康的孩子，喜欢骑自行车、溜旱冰，没有任何病史。父母带他看了儿科医生，最开始时他似乎对泰诺反应也不错。
但几天后，杰登体温突然升高，越来越虚弱，整个人无精打采。4月29日，他躺在床上看《精灵宝可梦》(Pokemon)电视剧集。他突然轻声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停止了呼吸，脸变得青紫。幸好他15岁的哥哥是一名童子军，立即冲过来开始给杰登做胸外按压，直到救护车赶到才停止。
接收了杰登的拿骚县科恩儿童医院(Cohen Children's Hospital)儿科重症监护主任詹姆斯·施耐德(James Schneider)对于这个小病人的病情有所准备——医院已经收治了12名危重儿科病人，他们都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炎症症状：连续发热，舌头发红、腹痛、呕吐、腹泻、低血压，有的还出现了心脏问题。这些症状在一种被称为川崎病(Kawasaki disease)的急性儿童心脏疾病中很常见。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似乎都与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有关。杰登在接受了抗体测试后，医生发现他曾感染过该病。
现在，纽约市卫生局表示，本市至少有15名儿童因“多系统炎症综合征”入院治疗，在这些儿童中，有4名患者COVID-19检测呈阳性，6名在抗体测试中结果呈阳性，显示以前有感染的证据。还有一些儿童虽然这两项都是阴性，但是直系亲属曾接触过这种病毒。目前所有患儿都存活，但有5名需要靠呼吸机呼吸，当中就包括杰登。
欧洲的医生最近也报告了类似的病例，称危重症儿童的数量有小幅增加，他们也表现出了休克或川崎病的迹象，一些患儿的冠状病毒检测呈阳性。
这是冠状病毒疫情的最新潜在转折。儿童重症患者的新增有可能推翻此前关于他们不易感染COVID-19的认识，而他们的奇特症状也有助于医学界进一步了解这种新型病毒，更重要的是，家长和医生都有必要了解这些新症状，世界卫生组织(WHO)冠状病毒专家玛丽亚·范科柯霍夫(Maria Van Kerkhove)在上周的一次通报会上就表示，“我们要求全球临床医生网络对此保持警惕，确保他们系统地捕捉到儿童的信息，以便我们能够更好地了解儿童患病情况，从而更好地提高我们的认识和指导治疗。”
冰山一角
波士顿儿童医院心脏神经发育项目医学主任、川崎病项目负责人简·纽伯格(Jane Newburger)回忆说，起初，这只是几个令人费解的病例。其他医生联系她，说接手的患儿出现了很多跟川崎病非常相似的症状：包括皮疹、眼睛发红等。有些孩子胃痛得大叫，另一些人的心脏动脉出现气泡或肿胀。很多出现了中毒性休克，血压很低，血液无法有效地将氧气和营养物质输送到身体器官。而且，他们都检测出了COVID-19阳性。
到了上周六（5月1日）晚上，纽伯格和1800名其他忧心忡忡的儿科专家，包括来自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和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的代表，召开紧急电话会议讨论这一现象时，全世界的医院已经确认了大约100个类似病例。大约一半在美国。
作为全球研究川崎病的顶尖专家之一，纽伯格说:“在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任何跟现在类似的情况。”川崎病对于西方国家是一种罕见病，根据美国NIH数据，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每年5岁以下儿童患川崎病的比例约为万分之一。
与会的心脏病学家、风湿病学家和危重症护理医生都认为，这些病例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十分不同寻常。发病地点多数在遭受了严重新冠疫情打击的欧洲和美国东海岸，尤其是长岛、纽约市等地，孩子们在当地出现疫情新增之后的三到四周后开始出现症状。纽约大学温斯洛普医院(NYU Winthrop Hospital)儿科主任伦纳德·克里洛夫(Leonard Krilov)博士说，这种时间差表明，“这是一种感染后的免疫反应。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数据显示美国有多少儿童患上了医生所说的“多系统炎症综合征”。周一晚上，纽约市卫生局(New York City Health Department)，该市卫生部门已知15例此类病例，涉及年龄在2岁至15岁之间的患者，他们自4月17日以来一直住在重症监护病房。
不过《纽约时报》对纽约市和长岛医生的采访表明，至少有50名儿童接受了这种综合症的治疗，并非所有儿童都在重症监护病房。但由于他们出现的并非是新冠肺炎的典型症状，卫生部门此前未要求进行监控。
哥伦比亚大学儿科学教授、纽约长老会摩根士丹利儿童医院重症医学主任史蒂文·科尼(Steven Kerni)博士说，该院已经为10至20位出现类似症状的儿童提供了治疗。
布朗克斯蒙蒂菲奥里儿童医院(Children’s Hospital at Montefiore)的小儿心脏病专家纳丁·楚埃特(Nadine Choueiter)说，到目前为止，她和同事接收了13名患者。
西奈山医院的一位消息人士表示，该院儿科重症监护病房的病例本周还增加了几个，较4月28日的两个病例有显著增加。
波士顿儿童医院的纽伯格则告诉NBC新闻，全美多个城市都出现了这种新的病症。
这与欧洲多国报告出现了儿童重症患者差不多前后脚发生。
4月26日，英国儿科医生和卫生官员发出警告，称幼童中可能存在COVID-19与川崎病的联系,指出在过去三周内，英国出现了10-20个“需要重症监护的多系统炎症综合征”患儿。英国儿科重症监护协会表示，“越来越多的人担心”，可能是儿童出现了一种与COVID-19相关的综合征，也可能是一种不同的不明疾病造成的。
西班牙儿科协会最近也发出了类似的警告，它告诉医生，最近几周，一些学龄儿童出现了“一种不寻常的腹痛症状，伴有胃肠道症状”，这些症状可能会在数小时内导致休克、低血压和心脏问题。儿科协会说：“首先要认识到这些症状，然后紧急把这些病人转到医院。”
在意大利，加斯里尼医院(Gaslini Hospital)儿科主任安吉洛·拉维利(Angelo Ravelli)和他的团队报告说，患川崎病的患者数量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增长，他们注意到，一些儿童患有COVID-19或与确诊的病毒病例有过接触。
在法国，超过20名3至17岁的儿童出现了川崎病相关症状。本周，巴黎内克尔儿童医院(Necker-Enfants Malades)重症监护室的负责人告诉当地媒体，所有儿童都曾与COVID-19病例有过接触。该医院的医生认为，这些儿童可能患有“感染后疾病”，即身体的免疫系统在感染后反应过度。
针对这一显著变化，美国心脏协会准备本周发布相关儿科警报。纽约州卫生署(New York State Department of Health)表示，将开始调查儿童中出现重症COVID-19的频率和程度，以及任何潜在的相关情况。纽约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周二说，该市将要求医疗服务提供者报告任何21岁以下的人因这些症状接受治疗的情况。
“我认为这只是冰山一角，”加州大学圣迭戈医学院的小儿科教授简·伯恩斯(Jane Burns)说。“值得庆幸的是，出现这种休克综合征的患者非常少。”伯恩斯和其他医生强调，家长不需要恐慌。
但是，这些病例大多发生在向来健康的儿童身上，其奇怪的症状以及它与新冠病毒的潜在联系，让医学界高度警惕。研究人员表示，了解儿童对病毒的抵抗力可能会提供一些线索，有助于找到治疗方法或疫苗。
新冠与儿童
对于更典型的呼吸道病毒，比如流感，儿童往往是最先患病的。COVID-19则是例外，老年人对它几乎没有还手之地，而幼儿却几乎不受影响。发表在《科学》(Science)杂志上的一项基于中国数据的研究估计，14岁以下儿童的感染率似乎只有15岁至64岁人群的三分之一（65岁以上的人群最容易受到感染）。
科学家们想知道，孩子们对抗病毒的超能力是因为他们对感染更有抵抗力，还是因为在青少年的生理机能中有某种保护性的东西。
专注于呼吸道生物学的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的阿尔基斯·托贾斯(Alkis Togias)说，“我们现在知道儿童的感染率远低于成人，我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是否携带病毒并在没有生病或出现非常轻微症状的情况下传播病毒。我们的认识如此之少，我几乎无法回答任何有关儿童传染该病的问题。所以我们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有研究发现，儿童血液中的病毒载量可能与成年人相似甚至更高，理论上这可能使他们具有同样的传染性。德国的一项研究调查了3712名成人和儿童，发现病毒载量与年龄无关。
研究人员写道：“基于这些结果，我们不得不提醒人们，在目前的情况下，学校和幼儿园不能无限制地重新开放。孩子可能和成年人一样具有传染性。”
西北大学儿科助理教授、芝加哥卢里儿童医院的传染病专家拉里·科西奥莱克(Larry Kociolek)和他的同事们在美国进行了类似的研究，发现5岁以下呈阳性的孩子的病毒载量比成人高得多，但症状表现截然不同。“我们观察到，尽管儿童病毒载量等于或高于成年人，但儿童症状通常比成年人表现得更为温和，”科西奥莱克称。
关于儿童对COVID-19反应较少的一个早期理论是，他们的免疫系统不够成熟，可能不像某些成人系统那样反应过度。他们可能也不太容易受到血管或其他心血管疾病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多年的坏习惯和衰老积累起来的损害血管和器官的共病。
另一种理论认为，成人和儿童之间的差异可能是病毒如何与我们体内的细胞结合的结果。研究表明，冠状病毒附着在一种叫做ACE2受体的东西上。一些科学家推测，在儿童的鼻腔和肺部——病毒似乎最先侵入的地方——受体的浓度可能有所不同，从而降低了他们被感染和患上严重疾病的可能性。
为什么有些人会发展成重症
COVID-19在成人和儿童重症患者中的表现也有所不同。
在成人中，这种疾病似乎会攻击多个器官：诱导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呼吸衰竭、腿部血栓和脑中风。但在儿童中，重症病例的表现形式没有成年人那么多样。据重症监护医生说，在最初几周接受重症监护的18岁以下患者中，很多要么是婴儿，要么是原本有呼吸系统疾病的青少年。
可是，类似川崎病的重病患者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1967年，日本儿科医生川崎富作首次描述了这种综合征，其特征是持续发热、眼睛发红、草莓舌、皮疹、手脚肿胀，严重者会出现动脉发炎，尤其是那些为心脏供血的动脉，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导致心脏永久损失甚至死亡，但如果能在发病10天内对症治疗，绝大多数都能痊愈。
跟新冠病毒一样，对于川崎病，许多机制也仍然成谜。典型的川崎病表现出很强的遗传易感性——这种病在东亚裔儿童、尤其是男孩中出现最多，日本5岁以下儿童的患病率达到在万分之14，而欧美为万分之一。
而在收集到的与COVID-19相关的病儿数据中，第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是，几乎所有的病例都发生在欧洲和美国，极少数病例发生在亚洲，西海岸似乎还没有一个病例。一些医生说，他们在所有种族的儿童身上都发现了这种新综合征，而其他人则注意到非洲裔或加勒比血统的儿童比例很高。
一些人推测，不同的病毒株可能是造成这些病例发生率不同的原因。基因组测序显示，在西海岸传播的大多数菌株似乎来自亚洲，而在东海岸传播的另一种菌株似乎来自欧洲。
许多研究者认为，川崎病是由于感染病毒或真菌，导致机体自身免疫系统反应过度而发生的。有趣的是，在COVID-19重症患者中，许多广泛的器官损伤同样不是直接由病毒引起，而是由免疫反应过度驱动引起。几位儿科权威认为，患儿在感染COVID-19后诱发川崎病，可能也与免疫反应有关。
波士顿儿童医院重症监护中心主任杰弗里·伯恩斯(Jeffery Burns)说：“儿童产生的抗体有可能导致一种持续的反应，从而导致发烧和炎症。”
国家儿童医学中心(Children’s National Hospital)的儿科心脏病专家克雷格·塞布尔(Craig Sable)将这种情况描述为“过度夸张的免疫炎症反应”。例如，在这些新病人中，医生们甚至在3岁儿童身上发现了动脉瘤——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老年人身上。“几乎不可能有其他可能，会导致冠状动脉出现这种病变。也正是在有此发现后，国际医学界开始认为，这种情况和川崎病之间肯定有所联系。”
纽伯格说，及时使用川崎病的标准疗法，包括血液稀释剂和免疫球蛋白血清，可以令大多数儿童病情稳定。好消息是，许多患者已经得到成功治疗，完全康复。虽然现在还为时过早，但“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我们可以对大多数患者持乐观态度。”
杰登的情况一度危重。他使用了三天机械呼吸机，现在已经开始好转。最近几天，在和家人视频聊天时，他已经能睁开眼睛，对着父母微笑或哭泣。“他昨晚说，‘妈妈，我爱你。’”他父亲在周二说。
川崎病症状包括：
◆发烧五天或五天以上。
◆双眼眼白充血，但无分泌物。
◆嘴唇红肿干裂、口腔或舌头出现像草莓的粒粒。
◆手和脚浮肿或发红。
◆身体出现皮疹红斑。
◆颈部淋巴结肿大。
◆四肢末端肿胀发红，手指头至脚趾也会开始脱皮。
✶
全球疫情晚报参见今日推送第6条
纽约小助手
同时欢迎大家扫码添加【纽约小助手】，进入粉丝群参与互动。